广州市妇儿中心白云院区，“学习困难门诊”副主任医师梁晶晶准备接诊。 广州市妇儿中心白云院区的“学习困难门诊”诊室。 “我们开诊几个月，暑假时基本‘爆满’，9月底10月初，可能会迎来又一个咨询高峰。”今年上半年，广州市妇儿中心白云院区、珠江新城院区均开设了“学习困难门诊”。近日，该门诊副主任医师梁晶晶如此告诉南都记者。 孩子“学习困难”、成绩不好的背后，并不仅仅是孩子“太调皮、不用心、不听话”，还可能隐藏着智力发育、阅读能力、多动障碍等方面的客观问题，也有可能是孩子还没有掌握正确的学习态度、学习方法，还可能是家庭环境、教养方式方法有问题所致，“不管孩子是什么情况，真正地接纳孩子，积极干预、耐心引导，才是正确的应对办法”。 南都记者了解到，不仅是广州，佛山、中山、韶关等地的多家医院也开设了学习困难门诊，就诊量都不低。 诊查 01 智力低下 梁晶晶不久前接诊了来自粤东的小杰(化名)。小杰今年9月上三年级，是家里的老三，成绩很不好，家长特地带他来广州看学习困难门诊。 与小杰和家长交流后，梁晶晶安排小杰做了智力评估，出来是60多分，“通常来说，85分以上是普通孩子的水平，60多分属于轻度的智力低下。”但跟小杰父母交流后，妈妈勉强能够接受这个结果，爸爸不接受这样的评估结果，“爸爸觉得，孩子平常表现都挺好的，怎么会智力低下呢？就是不认真、不愿意学导致的”。 3个月后，这一家人回到了梁晶晶的诊室，在小杰爸爸的强烈要求下，小杰又进行了一次智力测试，结果与上次相差不大。但这次，小杰爸爸接受了测试结果，开始按医生建议做一些改变。 第三次来到诊室时，小杰妈妈带来了好的反馈，爸爸和家人们统一了观念，平常不再对小杰有太高要求，积极表扬、鼓励孩子，让孩子做愿意做的事，和哥哥姐姐也做了沟通，大家对小杰的态度都有改观，孩子也有了明显的改变，“愿意去学习了，愿意听家长说话，情绪也好了很多”。 梁晶晶说，对这样的孩子，父母与整个家庭的接纳、关怀是最重要的，“孩子的能力在这里，‘拔苗助长’会出现反作用”。 第三次看诊，梁晶晶给小杰父母的建议是，把孩子的情况跟老师也沟通一下，三年级作业可能会变多，但这个孩子能力有限，如果花太多的时间和精力死磕作业，孩子容易出问题。所以，可以跟老师沟通好，用更包容、更多鼓励的态度来对待孩子。 诊查 02 “阅读障碍” 还有一部分孩子智力正常，但在听说读写能力方面存在障碍，影响到了在校学习的效果，梁晶晶叫它“狭义的学习障碍”，也就是人们常说的“阅读障碍”，“用家长的话来说，死活都教不明白，上五年级的孩子，认的字掰指头都能数得过来，但实际上，孩子的智力水平是正常的，只是在‘听说读写’方面有障碍”。 有阅读障碍的孩子，可能在认字时总是记不住，需要教很多遍；写字时可能总会多一笔或少一笔，或者把偏旁部首、上下、左右搞颠倒，写出“镜像字”；阅读时，他们可能跳行、漏行，可能只读字的一部分…… “阅读障碍”人群不是一个小群体，印度演员阿米尔罕的电影《地球上的星星》就是讲阅读障碍的孩子在学校中的经历。据公开信息，世界上不少名人都存在阅读障碍，包括电影演员汤姆·克鲁斯、导演史蒂文·斯皮尔伯格等。 梁晶晶介绍，阅读障碍目前找不到明确的病因，被更多地认为是孩子神经发育过程中的一种异常。不过，阅读障碍并不是不可逾越的，需要教导者接受、正视这个事实，然后有技巧、有耐心地去帮助孩子。 很多时候，有阅读障碍的孩子对于图像的记忆会更好，教孩子认字的方法也要从结构、偏旁部首、象形联想等角度入手，“父母要理解这样的情况存在，知道怎样的方式方法才能帮助孩子，之后的教导过程才能更好地理解孩子”。 诊查 03 “多动症” 还有一种可能影响学习的发育问题是“多动症”，梁晶晶认为，多动症可以看作一种“广义的学习困难”。 “多动症”的准确叫法是“注意缺陷多动障碍”，有一套综合性的诊断标准，它的三条核心症状包括不分场合地好动、注意力难以集中、情绪冲动，造成在学习的时候容易分心、发呆、畏难，影响了学习成绩。对于多动症儿童来说，要安静地坐在教室里听讲、思考、做题，是一项非常有挑战的任务。 与无药可用的阅读障碍不同，多动症是一种可以用药物控制的问题。这类孩子药物治疗的效果较好，大概70%的多动症孩子都能够受益于药物治疗。“很多家长都说，多动症的孩子在接受药物治疗后，成绩真的‘突飞猛进’”，梁晶晶说，与它相比，阅读障碍、智力问题是没有“灵丹妙药”的，更加依赖于教导者的日常训练、教育引导。 诊查 04 警惕铅污染 “我们孩子是不是缺钙或者缺少啥维生素呢？要不要补一补？”7岁的童童(化名)被爷爷带到诊室，童童爸妈工作忙，童童基本上是被爷爷从小带到大的，但他日常不太愿做作业，不喜欢学习，暑假临近开学时，作业也基本没有做。 怀疑孩子微量元素缺乏而影响学习、影响注意力，也是家长们常有的担忧。梁晶晶经常遇到咨询怎么补充微量元素的家长，不过，缺钙、缺锌这种情况并不多见，也很难一概而论，“缺钙、缺锌可能会影响神经发育，但并不绝对，不能直接说缺了一点就导致孩子学习困难”。 实际上，更需要警惕的是铅污染带来的影响。在过去，孩子如果通过汽车尾气、含铅皮蛋、矿业或其他途径摄入过量铅，导致血铅浓度偏高，注意力、认知能力确实会受到很大影响，“现在好多了，市面上都是无铅汽油，皮蛋工艺都改进了，但血铅超标并没有完全杜绝”。 梁晶晶此前接诊过一个孩子，因为太多动来就诊，结果测出血铅浓度将近200μg/L(正常值是0-99μg/L)，“基本是铅中毒的状态”，后来发现，孩子爸爸在一个与铅有接触的工厂工作，推测是爸爸通过衣物等带回了铅，被孩子接触后进入身体。 诊查 05 家庭教育环境出问题 梁晶晶也会遇到一部分孩子，孩子本身问题不大，但家长比较焦虑，也会带孩子来看门诊，“其实，有一部分孩子的学习问题与家庭教育环境有关，一种是家长太严格、高压的，一种是家长完全甩手不管的，都容易出问题”。 这种情况下，医生在问诊期间也会对家长的态度、教养方式进行了解观察，给出一些改善建议。 也正因此，学习困难门诊的问诊过程需时较长，一个医生一般每个半天的门诊只能看10至15个号，“孩子的学习成绩影响因素很多，既跟自身智力、认知发育有关，也和学习态度、学习方式有很大关系，我们从医学的角度，主要是排除和确认一些病理因素、发育问题，让孩子父母能够理解孩子的客观条件，知道用什么样的方法可以帮到孩子”。 治疗 接纳是第一步 6岁的真真(化名)跟着爸爸妈妈走进诊室，妈妈给医生看检测结果时，反复强调“你们检测里的很多题真真都会的，我教过他，但答题方法他不懂，所以真实水平没有测出来这么低的……” 梁晶晶医生回应说，“量表确实不一定准确，但可以看出孩子在同龄孩子中所处的位置。比如，如果一般孩子能做到80分，你们做到70多分，可能差不太多，但如果你只做到四五十分，那确实说明孩子这方面比较弱……”真真妈妈仍强调“不是的，他都会的，只是你们的测试方式太单一了，不准……” 医生进一步解释，理解能力也是认知能力的一部分，孩子逻辑思维能力不差，与理解力差其实并不矛盾。 梁晶晶告诉南都记者，这样的情况不在少数，门诊经常遇到教孩子教到崩溃的家长来吐苦水“我拼命地教，别人家三五遍就学会了，教他二三十遍都学不会……” 实际上，孩子的智力发育、认知水平确实是有差距的，对于智力发育相对落后的孩子，梁晶晶说，家长首先要做的是接纳自己的孩子，调整教养期望，调整好自己的心态，再耐心引导、有技巧地教导，同时发掘孩子的兴趣点，帮孩子培养起自信心。 “孩子的兴趣点是说孩子愿意做不抗拒，相对他自己来说比较突出的方面，而并不一定说这方面比其他孩子做得好。”梁晶晶遇到过，有的家长一开口就是“我没发现他有什么长处”，实际上，这样的孩子尤其要避免和别的孩子比较，帮助孩子挖掘兴趣与特长，目的是延续孩子的学习兴趣，也让孩子更有自信心，“如果孩子在学习方面总是受挫，会慢慢对学习失去兴趣，之后会厌学”。 道理讲起来简单，对家长来说，“接纳”一个天生学习条件不好的孩子是非常困难的，但也是非常必要的一个开始。 在门诊，梁晶晶遇到过许多不同态度的家长，有的在确认孩子的智力问题、阅读障碍后，非常悲观，“觉得孩子没救了，是不是要一辈子养着。其实，学习困难也不会造成特别严重的后果，很多孩子会在其他方面有特长，世界上很多名人也是学习障碍，但照样有很大成就，所以，不要太悲观”。 建议 对于总是觉得孩子成绩不够理想的家长们，梁晶晶医生给出了几个小建议： 养育过程中，多包容、引导孩子，不要过于严厉。 真正地关注、观察孩子，及时发现一些问题苗头，比如孩子是不是总写“镜像字”、是不是好动得过了头、是不是总也不会认字……有问题时不要讳疾忌医，及早开始干预。如果是家长在外打工、孩子给老人带，更要关注孩子的日常表现。 孩子开始接受学校教育后，要跟老师多沟通，孩子在学校的表现家长并不清楚。 不管孩子有什么样的问题，要真正接纳孩子的现状，多发掘孩子的优点，用鼓励、引导的方式帮助孩子成长。 知多D “学习困难” 孩子不爱学习，不专心、容易分神，不遵守课堂纪律，或者容易发呆，在日常生活中他们也常常遭受质疑，“这么简单都不会？”。但他们又往往在某些领域，例如：跑步、游泳、绘画、歌唱等方面有着很好的天赋。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呢？ 当孩子出现上述情况的时候，孩子很可能并非不爱学习、智力也未必比别人差，只是有可能患上了“学习困难”。 “学习困难”是指一种或多种基本心理过程障碍，包括语言使用、说话、书写方面障碍等，使人在听、读、写或数学计算等活动中表现出不完整的能力。 “学习困难”范围很广，包括有注意缺陷多动障碍、情绪障碍、智力结构障碍等。 一般分两种情况 一种和神经系统发育有关。包括阅读、书写、计算障碍及注意缺陷多动障碍、精神发育迟缓、孤独症谱系障碍(自闭症)等。这些孩子因为大脑神经发育的原因，难以集中自己的注意力，学习时容易分心，在课堂上发呆，行为容易冲动，被纠正后仍难以自控。 另一种与情绪有关。比如学校适应障碍、人际交往障碍、焦虑、抑郁、强迫、敌对等。这些孩子在情绪状态不佳的情况下，学习精力减退、学习效率大打折扣，遇到困难容易害怕、逃避，与人交往的时候容易敏感、多疑，患得患失。有些孩子在遭遇情绪困扰的同时，还面临学习成绩的下降，自信心受到很大打击，一蹶不振，从而厌学、拒学。有些孩子会因此沉迷网络及游戏，以获取现实生活中所没有的成就感和信心，对学习丧失兴趣，和家长及老师对抗。 学习困难表现 阅读时经常出错，出现跳行、跳字、漏字、加字，读后不会归纳主题； 在书写时出现字写反、笔顺写错，经常把“6”看成“9”，把“d”看成“b”； 做作业时，注意力不集中，粗心大意，写作业时不会写或明显乱写，被纠正后仍会写错； 在学习绘画、歌唱的时候能力很强，一学就会，但在学习数学、语文等科目时表现较差； 没有耐心，容易冲动，经常打断别人谈话，做事丢三落四； 情绪不稳定，易怒、爱发脾气、敏感、易哭泣； 厌学、害怕上学、逃学等。 如果有这些表现，请尽早带孩子前往医院接受专业的评估。 采写/摄影：南都记者 李文 通讯员 谭炳科 李晓霞
